這后宮中的第一次扮妝,當屬高貴妃的《貴妃醉酒》。
那時愉貴人剛剛誕下五阿哥,高貴妃以五阿哥一出生渾身金黃,非我族類,若傳揚出去恐有損皇室名聲而建議就地掩埋,卻被純妃利用并將謀害皇嗣的罪名扣在了高貴妃身上。
高貴妃百口莫辯,即便愉貴人的孕期飲食她并未動手腳,但在那個蒙古廚子已被人滅口,且死前留下指控儲秀宮的證據,她也無力再為自己辯解半分。
于是她又被皇上責罰,禁足儲秀宮。
一時間,往日里門庭若市的儲秀宮,如今竟清冷至極,秋風一掃,顯出幾分蕭瑟之意來。
皇上乘坐御輦路過之時,聽見絲絲竹樂之音,便下了鑾駕,朝儲秀宮走來。
只見儲秀宮的小戲台上,高貴妃作一戲子打扮,描眉畫目,唱著一曲《貴妃醉酒》。
人生在世如春夢,奴且開懷飲數盅。
一口飲盡盅中酒,高貴妃揮手將酒盅一丟, 玉碎聲乍起,她于碎聲中下腰起舞,楚腰纖纖,不堪一握,舞姿曼妙,如洛神凌波。
舞至一半,忽腳下一軟,跌入一個強壯的懷抱中。
弘歷低頭一嗅,只覺一股醉香撲鼻而來,皺眉道: 怎麼貴妃飲的是真酒?
胡琴與羌笛聲都停止了,大宮女芝蘭放下手中酒壺,起身解釋道: 皇上恕罪,娘娘心情不好,便說要唱曲驅愁,還命奴才開了酒壇,奴才不敢攔著。。。
胡鬧!弘歷喝道。
只見懷中佳人,半醉半醒,星目朦朧,弘歷只得將高貴妃打橫抱起,朝寖殿走去。
寖殿之中,高貴妃依偎在帝王懷中,輕輕啜泣: 皇上,您怎麼不叫我寧馨兒了。。。
如果有可能,臣妾不要做貴妃了,臣妾只想做您的寧馨兒了。。。
貴妃,你喝醉了……
不,我沒有醉。
從前我最愛唱曲,最愛跳舞,皇上也最喜歡看,可入了宮,皇上反而不常來,對我也生疏了。
不是朕變了。弘歷抱著她,她的身體是熱的,他的身體卻是冷的,連說出來的話都冷冰冰的: 是你變了。
不是的!高貴妃忽然大喊一聲,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他,嘴唇顫抖道: 寧馨兒做了貴妃,大清國的貴妃,若是還像從前一樣,整日唱曲跳舞, 會被人笑話不成體統!所以,寧馨兒不敢唱了,也不敢跳了!皇上就是因為這樣, 不再喜歡我了,是嗎?
她忽然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,哭了起來,原就長得貌美,此時褪去了往日的張揚,竟露出些許柔弱之態來,讓人好不憐惜: 我不要規矩,不要體統了,如果皇上不再憐惜,那我要這一切又有什麼用!皇上,皇上,不要離開我,不要丟下我,這偌大的紫禁城,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!
弘歷輕輕拍了拍她的背,將她挽入懷中,柔弱的女子總是惹人憐惜的,尤其是全身心相信他、依賴他的美人!
但是火候還是不夠,高貴妃淚水漣漣地告訴皇上自己的身世,自己的母親因何而亡,自己失去母親之后的痛苦與絕望,充分向皇上表達了,從今以后,我只有你一個可以依靠了,高家人,不是我的家人,我也不從將他們視為家人,他們只是害死我母親的仇人。
聽聞此言,弘歷更是心疼地抱住了她。
在此之后,賞賜便流水一樣的賜進了儲秀宮,五阿哥事件后,當時后宮所有人都以為儲秀宮高貴妃失了圣寵,可經此一事,她重新復起了!
后宮中的第二次扮妝,便是皇后娘娘的洛神之舞。
那日是皇上的壽辰,皇后娘娘親自畫了一幅畫獻了上去, 雖然中宮墨寶珍貴,但在高貴妃精心準備的西洋樂隊和舒貴人敬獻的舍利子佛之蓮面前,竟然顯得有些蒼白。
皇上對舒貴人獻上來的舍利子最為滿意,當即翻了舒貴人的牌子,舒貴人喜不自勝,皇后娘娘頗有些神傷。
對于皇后娘娘來說,皇上是她的夫君,亦是她摯愛之人,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里,自然是希望能夠陪伴在愛人身旁。
魏瓔珞知道皇后心中所想,數月前便開始準備,她按照皇后娘娘的身量,為她量身訂作了一整套的洛神裙,正待今日將皇后娘娘,好好打扮一番。
她朝明玉爾晴示意了一下,幾個丫頭便不顧皇后娘娘的意愿,將她按在了梳妝台前,為她妝扮起來。
弘歷乘攆回宮,只見幾個宮女路過,語言之中談及說剛才煙花乍裂之時,一道星光落在長春宮,有仙女降臨,眾人正趕忙去長春宮看仙女去。
弘歷聽聞,吩咐改道長春宮,剛入宮門,便看到昔日最是端莊自持的皇后,此刻正扮成洛陽的樣子,在月色之下,翩翩起舞。
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間。
月下起舞的洛神仙子,是那樣的風流嫵媚,自在灑脫,仿佛隨時都要乘風離去。
弘歷往前走了幾步,想要將仙子緊緊拉住,宮人們看見弘歷的到來,急忙跪下請安。
仙子也大驚失色地轉身,面上閃過一絲羞愧,正欲下拜請罪: 皇上,臣妾失儀!
皇后不必憂慮,今日你的舞蹈,不會傳揚出去。
多謝皇上。皇后有些靦腆道: 是臣妾一時興起,考慮不周,險些鬧出笑話來了!
朕從未見皇后如此裝扮,卻是顯得出塵脫俗,清麗逼人,與往日截然不同。
皇后的臉也微微紅了起來,弘歷見她露出這樣難得的小女兒姿態,便挽著她的手朝寢殿內走去,笑著說: 來來,外頭風大,皇后隨朕進去,跳給朕看,跳給朕一個人看……
今夜皇上留宿長春宮,此時的他,再也想不起養心殿里被他翻了牌子空等了一夜的舒貴人了。
后宮中的第三次扮妝,便是魏瓔珞的沽酒女郎。
魏瓔珞自圓明園被皇上封為貴人,賜居延禧宮,而后在小嘉嬪的助攻之下,又進為令嬪。
時值金川大捷,傅恒回京。
因傅恒往日與魏瓔珞有舊,這后宮之中便開始流言,說是令嬪與傅恒大人之間有染,一傳十,十傳百,內容也傳得越來越離譜。
而皇上在親眼見到魏瓔珞與傅恒在御花園中說話之后,便再也不光臨延禧宮,足足有一個月有余。
魏瓔珞并不是坐以待斃之人。
正好純貴妃為了討太后的歡心,在宮中設了宮市蘇州街,魏瓔珞便命人找來了一個江南妹子,學了幾句吳儂軟語,并化作沽酒女郎的樣子,在皇上太后欣賞蘇州街之時,正式亮相。
遠遠望去,一江南女子,手持酒勺,操著一口地道的江南調,正在沽酒叫賣:
誰來買酒?誰來買酒?
這位客人,你要喝酒嗎?
桑落、新豐、菊花、竹葉青, 還有女兒紅,客人要哪一種?
弘歷的眼睛直勾鉤地看著她,往日的宮花看得多了,已有些許乏味,這麼一朵靈俏的野花站在眼前,怎麼能不讓人心動?
看著她調皮地沖自己眨眼睛,說今天沒有令嬪,只有沽酒女,他竟有些心旌搖曳。
是夜,弘歷久違的蒞臨了延禧宮。
而本以為受此流言,一蹶不振,徹底失去圣寵的令嬪娘娘,得以成功復起,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盛寵之路!
由此可見,能讓皇上駐足欣賞的,那還得是有新鮮花樣兒才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