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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感生活
    
《色戒》張愛玲永遠不會告訴你的情欲糾葛,被李安用7分鐘破譯
2023/06/06

2007年,李安導演的電影《色戒》一經亮相就大獲成功,先后獲得威尼斯金獅獎和台灣金馬獎等七項大獎,捧紅(封殺)了湯唯,連默默無聞的原著也火了一把。

張愛玲的作品膾炙人口,《色戒》卻是個另類,她以中統特工鄭蘋如暗殺漢奸丁默邨為原型,卻篡改了結局,她筆下的特工卻愛上漢奸,在生死關頭暴露自己放過敵人,這 招致不少非議。

張愛玲從不在意別人想法,但面對小說《色戒》的批評,她專門寫了篇文章辯白,她之所以小心翼翼維護,無非和漢奸胡蘭成有關, 她分明是借他人的故事寫自己的情愛糾葛。

《色戒》原著只有兩萬多字,張愛玲卻寫了30年,她一遍遍重寫,最終她給這份愛情下個定義,亮明自己的態度:

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。

因為涉及真人真事,張愛玲有意寫的模棱兩可,關鍵問題她更沒寫明白,王佳芝為什麼會愛上敵人易默成? 權勢?虛榮?她給出理由又一一推翻,讀者也看不懂。

直到遇到李安,他說《色戒》是張愛玲最好的作品,他拍攝時感覺張愛玲在旁邊看著,這是他投入最多、用情最深的電影,他將這份虐戀搬上熒幕,大家才發現,原來張愛玲藏的這麼深。

張愛玲小說寫動蕩年代下的特殊相遇,描繪命運的無常和蒼涼,李安突顯大時代的殘酷猙獰,他增添了男性視角,大膽拍攝張愛玲欲說還休的思緒,他安排7分多鐘激情戲。

很多人認為沒有必要,無非是用性博人眼球,李安卻說, 沒有這三段床戲,《色戒》就不是《色戒》。這一舉動讓《色戒》成了眾人口中的禁忌,只能在少數院線放映,飽受壓力和爭議,但李安在所不惜

李安沒辜負張愛玲的字字珠璣,影片令人驚艷,這是公認最好的張愛玲改編作品,也是罕見從小說到電影都精妙絕倫的

上世紀40年代抗日戰爭風起云涌,嶺南大學生們為抗戰募捐演出,在舞台成功的鼓勵下,他們的愛國熱情一發不可收拾,準備在暑假殺幾個漢奸,這事由鄺裕民組織,通過曹副官接觸到漢奸易默成,美艷的女大學生王佳芝扮成麥太太負責引誘,其它人配合表演伺機行動。

王佳芝搖身一變成富家少奶奶,她換身行頭入戲很快,每天去易太太家打牌,卻難得見到好色的易先生,再不殺人就開學了,台風那天她終于和易先生撞個滿懷,易先生對她起了興趣,王佳芝趁機留電話,易先生果然約她。

兩人的曖昧一層層發酵,王佳芝故意表現出空虛寂寞,易先生饒有趣味的聊天,晚飯后車開到公寓門口,同學們匆匆忙忙關燈埋伏好,成功就在下一刻,可易先生徘徊許久還是沒進去。

為了下次一定成功,王佳芝失身于嫖過妓的梁潤生,滿懷希望卻被告知,易先生一家已經離開香港,她連見最后一面都不能, 王佳芝犧牲掉女孩子最寶貴的貞操,卻迎來同伴的白眼和冷遇,她遭受致命打擊。

王佳芝一半是愛國,一半是對學長鄺裕民的愛慕加入暗殺小組,期許的愛情成了泡影,她基于對同伴的信賴甘冒風險,同伴卻把她推入深淵,她的愛國情懷,讓自己付出慘痛代價, 她被裹挾著向前走,卻幾乎失去一切

同學們把曹副官捅的渾身是血,一群人終于殺人時,王佳芝陷入歇斯底里,她跑回家,可回到家更絕望,父親帶著弟弟到英國再婚,不關心她的安危,舅媽盼著爸爸把她帶走,親人間也做交易,把父親留她的房子賣掉才供她讀書。

計劃失敗后的三年,王佳芝過著寄人籬下的窘迫生活,她被全世界拋棄,當鄺裕民讓她再度參與暗殺,她同意,她 的人生已經荒蕪,假如能扳回一局,還有點意思。

小說中著重描寫王佳芝的虛榮和愛入戲,她下了戲台也松弛不下去,沒下妝覺得自己光艷照人,她失身是沐浴在舞台的余輝里,電影增添了王佳芝的身世背景,她渴望愛卻屢屢失望,在亂世中飄蕩無依,這些為她的臨陣倒戈做足鋪墊。

王佳芝再次成為麥太太,穿金戴銀養尊處優,但和官太太們相比差距很遠,牌桌上的鉆戒光芒四射,馬太太3克拉鉆戒最風光,只有王佳芝沒有鉆戒,當易先生送她6克拉粉鉆做愛的紀念,她看著豌豆大有價無市的鉆戒很感動,從來沒人這麼重視她, 王佳芝發覺她愛上了易先生。

他的側影迎著台燈,目光下視,睫毛像米色的蛾翅,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,在她看來是一種溫柔憐惜的語氣。

這個人是真愛我的,她突然想,心下轟然一聲,若有所失。

易先生悲哀的笑容,自我陶醉的側影,在王佳芝看來是溫柔憐惜,她迷戀這份柔情,把家國大義拋到腦后,連個人生死也不顧,她的感情沖昏頭腦,生死關頭喊一聲「快走」,暗殺計劃再次泡湯。

原著中王佳芝和易先生的交往細節幾乎沒有,就連幽會也只有一句話:

事實上,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,把積郁都沖掉了,因為一切都有了目的。

張愛玲只點出王佳芝的輕盈暢快,其它的不會細述的,但電影一一展示了出來。

兩人第一次見面刮台風,王佳芝的傘被刮壞,易先生把她罩在傘下,細心遞上紙巾,那一瞬間王佳芝思緒翻涌,這個漢奸和她想的不一樣。

兩人在牌桌上見面,王佳芝牌技爛從沒贏過,易先生明目張膽的喂她牌,太太們都吃醋了,王佳芝終于胡了一把,揚眉吐氣啊。

王佳芝勾引易先生的手法生澀,她是少女偏要裝成[少.婦],她是良人偏要裝成尤物,她喝咖啡留下明顯的唇印,易先生早看透她的底牌卻不揭穿,陪她演下去。

三年后再見,王佳芝更像闊太太,易先生高升后連笑容都消失,見到王佳芝卻能放松下來,「人來就好」。

張愛玲用30年把整本書的細節和情感全剔了,她本該五味雜陳寫出斑斕多彩的故事,她因為種種原因極力回避,那這個故事還剩什麼呢?

欲望,人最原始的東西 那是張愛玲不能抹去的,身體歡愉是王佳芝和易先生相愛的最大證據,為了突顯人物情感,描繪男女關系,圖解隱秘心理,李安用三段床戲作為情感發展的標志。

在王佳芝的刻意撩撥下,兩人有第一次親密,她知道易先生在看,動作故意很柔很魅,極盡風情,卻沒什麼感情,對送上門的艷福,易先生當然笑納。

易先生像對待其它女特務一樣殘暴粗魯,把王佳芝甩到墻上開始搜身,推倒就直接施暴, 他只當王佳芝是泄/欲工具

這段經歷兩個人都很壓抑,關系卻有轉折,易先生走時把大衣丟給王佳芝,流露出一絲關心。王佳芝意味深長的微笑,暗示易先生已進入陷阱。

四天后再見面,王佳芝欲擒故縱,說要走說恨易先生,易先生對她很在意,她們有言語和情感交流,一點點放松警惕。

這場戲很長,王佳芝屢次親吻易默成,但易先生每次都拒絕,始終保持絕對可控, 兩人各懷心思。

第二場,王佳芝和易先生都體會到快樂,王佳芝像孩子一樣感到安全,易先生竟寵溺地撫摸著王佳芝的發絲。

王佳芝滿腦子都是易先生,她擔心易默成膩了她,易先生上班心不在焉,看到黨校同學竟想到王佳芝, 他們在血腥暴力壓迫下都很痛苦,卻不能吐露心聲,兩人陷入瘋狂和絕望,這是最后一場。

易默成從不去黑暗地方,被捂住眼睛也沒有反抗,易先生看不到槍也無法逃跑,如果王佳芝想動手,易先生沒時間還擊。

王佳芝狠狠盯著手槍,她想為民除害,卻下不了手,生生放棄最佳時期,她愛上易默成,她不忍心,易先生賭贏了。

三場床戲層層遞進,他們在巨大的恐懼和荒蕪面前,在你進我退的較量之間,經由身體看到對方的渺小軟弱,偽裝和可憐,竟惺惺相惜,從敵我成了愛人。

王佳芝假戲真做,讓易默成愛上自己,但同時,她也愛上對方,這是悲劇的起源。

這些戲份很有必要,不拍出來觀眾就理解不了兩人的關系進展,看不懂王佳芝的那段獨白,接受不了兩人相愛, 三段床戲把不能言表的一切鮮活呈現。

李安還對這份亂世虐戀進行升華,特意安排一場酒館的戲,王佳芝唱小曲,易默成感動落淚,在現實中兩人放下防備開始交心,他們只是一對戀愛中的男女,毋庸置疑,生死關頭王佳芝會犧牲自己救易先生。

李安導演更高明的一點是,剖析易默成的情感世界,毫無疑問王佳芝是愛易先生的,易默成愛王佳芝嗎?

張愛玲的答案是否定,處決王佳芝時,易先生有掙扎,有感動,有占有欲,有沾沾自喜,卻沒有愛情:

得一知己,死而無憾,他覺得她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,安慰他。雖然她恨他,她最后對他的感情強烈到什麼地步都不想干了,只是有感情。她們是原始的獵人和獵物的關系,虎與倀的關系,最終極的占有。她這才生是他的人,死是他的鬼。

李安卻認為易默成是愛王佳芝的,易先生在張愛玲筆下戲份少的可憐,在電影中是主角,難能可貴的是, 李安描繪了男人的愛情,跟張愛玲理解的完全不同。

僅僅是聽到聲音,易默成就認出那是見過兩面的王佳芝,刺殺他的特務三年后還不死心,竟然住進家里,他說不出的高興,照照鏡子,擼擼頭髮,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。

第一次易默成很兇狠很冷酷,王佳芝回頭看了一眼,他立刻猶豫動搖,大魔頭動了感情,事后他靜靜抽煙反復考量,決定留下王佳芝的命。

過后易默成擔心王佳芝離開,才四天就牽腸掛肚,再後來他上班也想王佳芝,看到軍校同學莫名其妙吃起醋。

如果不是真愛,惜命的易先生不會放下警惕,不會任由王佳芝捂住他眼睛,如果不是真愛,以他的戒備心理,陪王佳芝拿鉆戒早發現不對勁,早意識到自己才是攻擊目標。

男人大多在愛人離開后才反應過來,易先生的女人很多,在王佳芝活著時,沒意識到自己的愛情獨一無二,直到人去屋空,看著床單的褶皺,他思念、悔恨……

李安巧妙[插·入]一段評彈《劍閣聞鈴》,唐玄宗為了活命犧牲了楊貴妃,易先生為了活命親自下令擊斃王佳芝,他割掉最后一點人性,舍棄最后一絲溫度,提心吊膽茍活人世。

困擾張愛玲30年的情欲糾葛至此水落石出, 色是吸引,戒是拒絕,該明白的都明白,可還是被吸引,無法拒絕,女人如此,男人也一樣,書中人如此,現實中人也一樣, 誰也戒不掉。

李安用高超的藝術手法探討人性和欲望,把特殊情境下的愛情挖掘的徹底,家國與私情,信念與背叛,愛情與謀殺,交織成一片光影聲色,令人再難忘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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